之前说要给你写一封信,和你说一说生活近况。我想了一些画面,想起以前语文老师给我们上“寒暄”——刚好我这儿下着雨呢——我坐在宿舍一楼台阶上,一边看着外面光线蒙蒙的灯柱,一边擦掉自行车上的雨水。下雨天没什么人出门,端坐在这的我应该不会让同事觉得奇怪吧?我挺喜欢蹲在家门口看雨的日子的。
我之前没有雨季这个概念,因为家里雨总是下下停停停停下下的,没有连绵不断的气势。它总是和农具联系在一起,给人一种明亮的、丰满的、动情的感受。比如仲春的时候,雨水散在刚插过早稻秧的水田里,杉树竹子都舒发开新生的叶子,爷爷就从这山脚田边的小路回来,戴蓑笠斗篷,穿一双硬胶黄拖鞋,雨蒙蒙里叼一根烟。
夏天一下雨,菌子就特别多。比如大棚里养的白菌子,雨季就长的更快,农贸市场出得多;松奶菌是有名的山珍,松树林里好像特别容易找到,黄褐色的伞盖就像烧熟的鸡块,炖汤色浓味又鲜;我采得最多的是一种叫做“雷公菌”的玩意,就在我小学的操场(一块未怎么打理的大草地)上,夏天一有雷鸣下起雨来,操场上就生出这种碎泥一样的深褐带绿色的菌类出来。需要费不少的功夫才能拾一塑料袋,里面又混有很多的草梗、碎叶,乍一看真的很想一堆半干的烂牛粪,让人不禁疑惑:这玩意也能吃!?但是如果花上更多的功夫,把这些草梗碎叶择洗干净,加点猪板肉和红辣椒丝同炒,入口的美味真能让你瞠目结舌!我总是没有耐心多拾些,雷雨过后的操场上也多是些女生。各种颜色的伞就和她们一样弯腰慢走在夏天的绿草地上,伴着一点势头已去的蒙蒙小雨,天是深蓝色的。
秋天晚上看动画之前,我总要准点拨到湖南台的天气预报,如果明天晴天的话,那要继续晒谷子晒花生,可不能让雨淋潮了。如果在肖剑家里玩得太晚,我也总抱着“反正已经晚了不如多玩一会把他家天气预报看了”这样的想法,虽然奶奶嘱咐我天黑前要回家。天气预报总是不准,明明预报的大晴,却总有黑云赶着我抢收天顶上晒着的干谷。总会有一些谷子被雨水淋潮生芽的,花生更容易。雨水的味道就是发芽谷物的味道。
黄昏的村庄,雨水的村庄,万里无云如同我的悲伤。